“呼...呼.....”沉重的呼吸回音不断在防毒面具中传动。唐丛雨只感觉渐渐的有些喘不上气。
“能撑住？”影虽是放慢脚步，但并无停下休息的意思。
早上沿着这条道到哨站花了数个小时，回去的话，恐怕只会有增无减。这不仅仅是因为厚重到方向感迷失的迷雾，更棘手的是一路上碰到的游荡者在不断增多。
一想到这个，唐丛雨不免有些沮丧。
这些影子一般的人形生物...姑且认为是生物吧，始终在路的两侧晃荡，偶尔还会出现在路面上，迫使三人不得不想办法避开。
她的体力实在不能支撑她继续逞强下去。
“抱歉，我...呼...呼...我实在是...呼....”
“影兄弟。你差不多也得了，大叔我都看得出来小妹妹累了，硬扯着人走不合适吧。”
“唔，嗯。那就歇歇吧。”
影所说是歇歇只是原地坐下而已，没有刻意挑拣位置，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行动。但对于累的够呛的唐丛雨来说已经足够了。
“哈哈哈，可别放在心上。影兄弟以前就不大会看气氛，唔，怎么说来着？直男是吧，哈哈，对，就是这个。”
这点其实不用刃来刻意解释，从影说话难以对号等表现，唐丛雨大概便有了心理预期。而且影很大程度上给了自己照顾，事到如今她不会心存芥蒂。反倒是刃....他之前有这么热情吗？而且在一个不熟悉的人面前打趣自己的朋友，于情于理都不大合适。
或许是错觉，刃在下了谈判桌后，似乎有意无意的在套近乎。
唐丛雨晃晃脑袋，不打算深究这个问题。神经过敏是笨蛋老哥会干的事，她不想变成那样。
“注意力还是集中些。我不敢保证有没有大家伙在。”
“哈哈哈，不会不会。这离蜂巢远着呢，净是些游荡者杂鱼，你不弄出点什么动静，它们甚至不会注意到你。”
“下午你遇到过一个怪物。是这个方向。”
“唔......”
两人在说的事，女孩并听不大懂。不过说到游荡者.....
现在停下来了，算是有机会可以仔细观察一下。
透过面具并不大开阔的视野，包括行进的路面在内，模糊的黑影随处可见。它们缓慢的，又或者说是艰难的不断变换位置，就同它们的名字一样，漫无目的的各自在一小块地界里来回游荡，宛如上了发条的机器。
仅以轮廓判断，这些家伙虽然有着和人差不多的身高，却有些难以言喻的违和感。该说是手臂吗，这些生物，有些根本看不出有手臂的部分，有些却明显能看见很多细长的臂展。
这算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些家伙。唐丛雨试图去想象这些怪物的具体姿态，但最终也只能和机器挂钩。软体动物的可能倒是存在，但软体动物很难去复现这种行动的机械感，再者说，唐丛雨几乎没有听过有一米高的软体生物。
明明是同一物种却外形差距如此之大.....着实怪异。
不，说到底这些身形各异的游荡者真的是同一个物种吗？或许机械造物的可能性要更大，像是失控的人工智能什么的.....
“呃——，啊——”
模糊不清的声音突然自背后传来，正在思考生物学问题的唐丛雨猛的一惊。
“哈哈哈，居然都跑到这么近的地方了呢。影兄弟，你好歹提醒一下。”
刃闻声自手中掷出某个物体。
唐丛雨看不清，估摸着是飞刀一类的东西。而不到三四米处的那只游荡者却是没了动静。
（死...死了？）
唐丛雨投去忧心的目光，却也只能勉强认出地上一动不动的一滩模糊黑影。
这位接近者一开始就是趴在地上拖着身子前来的。没有办法去判断它到底有没有倒地死亡，不过既然不动了，多半没威胁吧.....
以及，刃掷出器具之后并没有金属的碰撞声，所以机械设备的第一印象多半能够排除。
（可，不是机械又是什么呢？同一类生物的不同分支吗？像是豹与猫，狗和狼？）
“差不多了，我们不能在同一处地方久待。就算不是蜂巢，雾中也该保持同种程度的警戒。”
“好，好的。”
影的这句话似乎是对自己所说，因此唐丛雨应了声。或许这方面的思考得暂时停一停，等确认了哥哥的安全，他应该会有非学识方面的见解吧。
女孩随影起身接着前进，小心谨慎的投出审慎的目光，并在心中给出一份家人平安的祈求。
在那之后一段时间的行进还算顺畅。影依旧没有减慢脚步的意思，不过刃使了些手段让停下休息的次数变多了些。
这位大叔使用着上厕所这种老掉牙的借口，而影对此毫不怀疑。
老实说，停下休息是一件好事。唐丛雨清楚，即使自己在用观察游荡者的方式分散在疲乏方面的注意力，也不可能一口气到达目的地。
只是....刃的做法给人的感觉怪怪的。他并不是单单的在照顾自己。脱线行动的背后多半掩藏着某种目的，并且在有意无意的向其他人透露着。
尽管已经尽可能不去多想，这溢出的违和感....
（还是留个心眼吧.....）
“好了。哈哈哈。”
“下次少喝些水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。”
身前身后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话茬，唐丛雨也只好被尴尬的气氛包围，被夹在中间保持着沉默，孤独的数起四遭的黑影。
（一只...两只.....数量是不是少了许多.....）
一路走来，游荡者从无到有，又渐渐散去踪迹。奇怪的规律使人更加难以琢磨这些个神秘生物。
“嘶...”正当唐丛雨还在内心感慨，影牵手的力道一下子大了不少。
（手..手腕要断了啦！）
“不对劲。”走在前方的影反常的停下脚步，口中不住的念叨着什么。
“怎..怎么了，影叔....”
“周围游荡者的数量不对劲。”
“啊...确实看不见几个了....”
（说起来，能不能先把手松一松啊。可我这时候提醒他是不是有些拆台....要不我再忍忍....）
“哈哈哈哈哈，影兄弟神经过敏了！游荡者变少可是好事！再说了，我们在向着蜂巢反方向移动，数量变少可是很正常！”
“不对。唔...抱歉。”影终于还是注意到自己还抓着唐丛雨的手，急忙松开，并接着反驳道：“荒原上数量少些也正常，可从刚才开始，游荡者就都在朝我们行进的反方向移动。就像是，受到惊吓逃离的动物。”
“诶？”唐丛雨略带惊讶的叫出声，“那个，意思是说，游荡者是在逃离某种东西吗？可它们不是只会按一定路线反复移动吗？”
“并不是。游荡只是平时常见的形式，它们是有本能的。”
“哈哈哈，趋利避害罢了。捕食弱者，远离强者。人类也一样，没必要说的如此唬人。”
“这么解释并无不可，但久说过的评价多少有些片面，复述出来会误人子弟。我觉得还是眼见为实比较好。话说回来，它们在逃离，你认为原因是什么？”
影这个问题的询问对象显然并非唐丛雨。不过唐丛雨也有自己的思量，她自然好奇会是什么事物会让这些危险的怪物远离。
“不管是什么，大叔我都不觉得前头安全。”自称大叔的中年人摇摇头，发出自嘲的笑声。
（........）
视线中的黑色影子一个也不剩，就连几乎是不到五六米远的一位在经过时也仅仅是发出来几声吼叫。这些怪物显然不像先前那般有攻击性。比起这个，唐丛雨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。
“雾....”
“嗯？”影举起一只手，抬到眼前，“看得见。”
“雾散了？”
这并不是说雾正在消失，只是目前三人所处的位置雾气不再那么浓，而雾的浓度究竟从何处开始降低，唐丛雨无法求证。她只知道，原先只能依稀看到的轮廓要清晰上不少，如果将手凑近面具，便能够注意到手指的个数——在先前的雾中只能看到模糊的长方形轮廓。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....”
从影的反应看来，雾的消散并不正常，或许一直懵懂的在混沌中行军才是最初的预定吧。
“哈哈哈哈，大叔我也觉得是怪事。但还是得走的啦，还是说，影兄弟打算先回总部一趟？确实那样做才比较安全。”
（回..回去？！不行的吧，都走这么久了，哥哥他们还....）
“当然不。继续走吧，但得更加警惕些，我不敢保证前面有什么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“辉..辉先生！您再考虑考虑！这种情况下不适合随意外出啊！”
“哈....呼....”
一行人堵在建筑的大门处，拦住将要出行的庇护者。只是对于他们的劝诫，对方丝毫不在意，作为回应的只是几个呵欠。
“天黑了。”
“对啊，天黑了。所以留下来好了！”
“呼....呼....我是说天黑了。”辉对于眼前几位堵路者重复了一次话语，并在四周寻找着老毕的身影。这位脾气暴躁的中年人是这群流浪者的头头，只要他发话，眼前这群小年轻八成会把路给让开的吧。
辉懒得白费口舌去和这群不清楚状况的家伙争辩。
“辉先生！”领导者珊珊来迟，喘着气奔到辉的身旁，“不好意思，伤员那边的事处理迟了些，我刚知道这边的消息。”
“唔...，那你跟他们说。我得出去。”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与慵懒，辉揉眼睛的同时再次打起呵欠。
“出，出去？！啊...是信号弹的事对吧....我明白了。”老毕起先很疑惑，不过随即也明白了。
辉是莫格利西来的，数十分钟前自窗口见到的信号弹对他自然也有约束作用。这位慢性子的保护者此刻需要履行他更优先的职责。
“所以呢！让老子看看，是哪个吃撑的在这挡道？啊？！”
老毕转过身看向门前的草包们。这群家伙无一例外都是平日里躲在这儿种田的懒汉。
这么说可能不大好，耕种的家伙多少是会劳动的，但他们完全不会离开这处据点。在四处流浪为主基调的边境，懒汉这种称呼慢慢就固定下来。
老毕一出马，成效显著。这群人赶忙利索的分向两侧，尽管都在瞟着辉，却没有人再发声。没有人想当出头鸟。
“唔....是不是太粗暴了。罢了，先走一步。”
“辉...辉先生...”
“嗯？”老毕本来已经要离开了，却被身后的声音扯住了脚步。比起辉的职责，他现在要干的事有一堆。
真希望这群懒汉懂点事，体谅体谅那些伤员啊。
队伍的领袖发自内心的感慨着，回头用锐利的目光试图找出是哪个人如此不识趣。然而他却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家伙。
“奶奶的，你这个小兔崽子怎么在这？！”老毕麻利的从辉身边走过，快步上前将那人拉出。按道理，他直到刚才应该还在根据自己的命令驻守在哨塔上。
少年害怕的闪躲着。不过老毕本来也没打算动粗，意思两下便停下脚步。
“唔....对不起，老毕...”少年见老毕不再试图揪他耳朵，很小声的道歉，紧接着在老毕还未及作出回应时再次开口。
“可我还是要说！外头突然没了雾，兄弟们都很不安，我们都怕会有不好的事发生.....辉先生再这么一走.....我们怕他再也回不来.....”
“哈？”老毕对于意想不到的回击只能挠挠脑袋，看着眼前这个一向听话的毛头小子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应。
害怕辉回不来——话说的好听，他们只是担心失去辉的的保护，自己会有性命之忧罢了。可老毕现在也不好拆台，那样子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
“妈了个巴子。”
总之，现在就随便骂两句，让辉先走好了。更大的道理等会慢慢和他们讲。老毕很快打起这样的主意。
“呼..呼....”
“额..辉先生？”
眼见辉突然摆起手，老毕立即平稳住自己的情绪。
“嘛。”辉高举双手，活动着自己的筋骨，不经意间露出他银灰色风衣下遮掩住的火器，“我并不准备一去不复返。老实说，你们这儿的床睡起来还挺舒服的。而且别忘了，现在可是晚上。”
现在可是晚上。
老毕愣愣的看着辉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。
并不再有人阻拦。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想起了一件事实——他们与辉最初的相遇无疑都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夜晚。
“哈...老子都说了不用担心，你们这群懒汉，赶快回去干活，有空在这看戏，不如给躺在床上的兄弟们送点绷带！换换药！”
事实上，多数回来的人只是受了擦伤，并用不上绷带。需要换药的也远不到那个时间。只是这样的动员还是起了作用。
振作起来的众人即刻行动。就在这时，门却再次打开，自夹缝中探出一个脑袋。
“唔....”
辉与老毕面面相觑。
“忘了说了，麻烦帮我把床单洗一下。刚才准备的时候不小心把火药倒上头了。”
“明，明白了。”
“嗯。不久后见。”死鱼眼的辉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重新出发，只留石化的老毕独自发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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